畢菲特號稱「股神」。早前他在《財富》撰文，貶黃金、債券，而以股票為唯一可取的投資選擇，正路波也。事實又如何？隔了沒有多久，《經濟學人》引述
了好幾個新近作的研究，對獨沽一味投資股票的成效有所質疑；研究發現，自公元二千年後，投資債券的回報勝過股票多矣。
所謂獨沽一味投資股票當然是個一般性的說法。畢菲特是主張投資那些經營運作都一流的生意。什麼生意才合資格？畢菲特視資金如命，故此他眼中的一流生意是毋
須再作重大投資亦能不斷有出類拔萃產品應市的公司。他舉了好幾個例子：可口可樂、IBM、See's
Candy，不用說他旗下的巴郡要不是這些公司的大股東（前兩者），便是唯一的股東（後者）。
未能盡收天下資金
從何 入手挑選這樣的一流公司？那既須專業知識更要有點門徑，那顯非一般人的那杯茶，故此畢菲特的弦外之音清楚不過：何苦傷神左挑右選，疊埋心水買巴郡的股票， 讓我來代你出主意好了。巴郡的股價長年累月跑贏大市，長揸理應會有個合理的回報。事實上報章上便不時有巴郡的小股東成為小富翁的新聞。以畢菲特的投資業 績，他之所以未能盡收天下資金，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不少投資者手癢難耐，又或者抵受不住一時的引誘而「移情別戀」。 即使不是「移情別戀」，巴郡明文規定不派股息，萬一投資者等錢用，那便只好割愛沽售股票了。（畢菲特老早分了巴郡股票給子女，不管是對老父的投資本領沒有 信心還是什麼別的，他們一如好些等錢用的投資者那樣，亦已沽巴郡股票套現。）故此雖有業績，巴郡卻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的投資；要靠派息過活的人便要另作他選 了。
稅吏、通脹肆虐
過去，這些人的主要選擇是投資債券（或派息穩定的公用股）。自一九六五年以來（巴郡在那一年成立，故 此畢菲特以這一年為分水嶺），美國國庫債券每年的平均回報為5.7%。回報看似不錯，可是在美國投資債券，收息所得被視為收入的一部分，故此要納稅，那先 是吃掉一大截的回報。除了稅吏，債券還有另一個敵人 —— 通脹。畢菲特說美國同期的通脹每年平均超過4%，繳過稅，再又扣除通脹，投資債券哪又還有多少實質收益？ 於此可見，投資債券看似有不錯的收益，但這個收益大有水分；給稅吏及通脹蠶食掉後，實則購買力也不保也。故此畢菲特認為應該給債券貼上像香煙般的警告字 眼，要投資者當心。他引述金融諧星Shelby Cullom Davis的說法：「過去債券以零風險為標榜，現今債券只提供零回報的風險（Bonds promoted as offering risk - free returns are now priced to deliver return - free risk.）。」
自投Ponzi圈套
通脹絕非新鮮事物，自從有人類歷史以來，人們便以 黃金為對抗通脹的投資選擇。然而在畢菲特眼中，投資黃金迹近迷信：黃金不能充飢抵餓，並無重大實質功能可言，若非迷信誰會作這種沒有收益的投資。讓畢菲特 說來，投資黃金便猶如自投Ponzi式圈套 —— 除非有愈來愈多的人投資黃金，否則金價無望漲升。一如牛奶種金般的Ponzi圈套，要不是愈來愈多人落疊投資，買黃金必然賠本。 故此最是教畢菲特看不起黃金之處，是這種稀有金屬不事生產 —— 今年買入一安士黃金，一千年後你還是只得那一安士黃金。以買一安士黃金的資金買農地或一流公司的股票可不同了，這些投資會帶來源源不絕的實質收益。兩相對 比，投資黃金又豈非愚不可及？
不用我說大家也看得出畢菲特低貶黃金之說是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果如他所言，投資梵高、畢加索、張大千……等藝術品的人，不全都是白痴了嗎？可是誰都知道，這些年來曉得投資頂級藝術品的人都是大贏家。農地 固然會經年累月長出穀物，而一流公司的股票亦年復一年提供穩定回報，可是藝術品又何嘗不讓人看上一眼便心曠神怡？賞心悅目，那也是個實質回報吧？投資黃金 能令人心裡踏實平安，那跟投資農地種出穀物一樣，同樣是確切不過的回報收益，那又怎會是沒有價值的？
買股票風險高
《經 濟學人》轉述的幾個學術研究發現，投資債券亦非如畢菲特說的那麼危險，買股票反而面對大貶值之虞。就以東京股市而言，自一九八九年至今指數便已下挫了七成 五。在美國，自二千年至今，投資股票無疑是有回報，但每年的平均收益卻要比投資國庫債券少7.6%。故此投資股票並不見得像畢菲特所言必定勝過投資債券。 撇除這兩個新近的案例，不容否認的事實是長期以來，股票的投資回報確是較債券為高。《經濟學人》指出，有此差距，那主要是因為投資股票要冒較投資債券為高 的風險 —— 從1926年至今，在美國試過七趟股價在一年之內下跌超過兩成，債券可沒有經過這般風浪。正是高風險、高回報，投資債券的人是為了晚上睡得着。何以投資股 票要冒這樣的風險？主要的原因有兩個：
一、宏觀經濟有起落：一如畢菲特所言，沒有公司可以遺世獨立；經濟不振，經 營環境困難，公司業績又還可以好得到哪裡去？
二、風險集中：獨立投資者資金有限，沒有本錢作分散投資，錯買一兩隻股票便不難傾家蕩產。有這兩大風險，不提 供相對較高的回報那又何以吸引投資者？ 若然股票總有較高的回報，二千年後回報何以又給債券比下去了？《經濟學人》指出，一方面那是因為歐美的經濟增長放緩，跟中、印等新興經濟體比，更是相形見 絀。經濟增長較前遜色，受宏觀經濟牽制的股票，其回報自然潮退船降了。與此同時，由不同股票組成的基金盛行，買基金比買個別股票的風險為低。低風險，股票 基金的回報難免下滑。基於這些原因，自二千年後，債券的投資回報便搶過股票的頭了。 然而好景不常，接連幾趟的「量化寬鬆」後，資金充斥，債券的孳息幾近於零；再加上美元的持續貶值，投資以美元為單位的債券更要冒多一重的風險。在這樣的環 境下，鐘擺自然再次擺到股票的一方去了。近期股市的表現可人，到頭來那是相對回報率在發功：債券的回報既不如前，相對而言股票的吸引力便增加了。
沒有永遠正確的投資
風 水輪流轉，投資亦然。一般而言，投資股票要冒較高的風險，故此其回報亦較高。基金的出現降低了投資股票的風險，吸引更多的資金，基金爭相搶高股價，由是降 低股票的回報，也就是相對地提高投資債券的吸引力。可是當「量化寬鬆」般的外在因素壓抑投資債券的吸引力，便又輪到股票 —— 甚至是沒有「實質回報」的黃金 —— 變得有吸引力起來。 換言之，投資不可以一本黃曆看到老。環境不斷在變，不是金磚六國的經濟增長把歐美比下去了，便是這種、那種危機觸發政策的改變，要不是壓低便是提高利率， 從而引發連鎖反應，改變鐘擺的擺向，導致資金從一種投資工具轉移到另一種投資工具。資金運行不息，從來沒有停頓下來，那麼世界上又怎可能有個永遠正確的投 資選擇？
補白
窩心德政 不少北美停車場大得令人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在電梯口放置印有方位指示的咭片，供顧客備忘，堪稱窩心德政。 以粗心大意見稱的美國人尚且有這般心思，以服務業為主的香港豈能不學？
插圖：祝健中
未能盡收天下資金
從何 入手挑選這樣的一流公司？那既須專業知識更要有點門徑，那顯非一般人的那杯茶，故此畢菲特的弦外之音清楚不過：何苦傷神左挑右選，疊埋心水買巴郡的股票， 讓我來代你出主意好了。巴郡的股價長年累月跑贏大市，長揸理應會有個合理的回報。事實上報章上便不時有巴郡的小股東成為小富翁的新聞。以畢菲特的投資業 績，他之所以未能盡收天下資金，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不少投資者手癢難耐，又或者抵受不住一時的引誘而「移情別戀」。 即使不是「移情別戀」，巴郡明文規定不派股息，萬一投資者等錢用，那便只好割愛沽售股票了。（畢菲特老早分了巴郡股票給子女，不管是對老父的投資本領沒有 信心還是什麼別的，他們一如好些等錢用的投資者那樣，亦已沽巴郡股票套現。）故此雖有業績，巴郡卻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的投資；要靠派息過活的人便要另作他選 了。
稅吏、通脹肆虐
過去，這些人的主要選擇是投資債券（或派息穩定的公用股）。自一九六五年以來（巴郡在那一年成立，故 此畢菲特以這一年為分水嶺），美國國庫債券每年的平均回報為5.7%。回報看似不錯，可是在美國投資債券，收息所得被視為收入的一部分，故此要納稅，那先 是吃掉一大截的回報。除了稅吏，債券還有另一個敵人 —— 通脹。畢菲特說美國同期的通脹每年平均超過4%，繳過稅，再又扣除通脹，投資債券哪又還有多少實質收益？ 於此可見，投資債券看似有不錯的收益，但這個收益大有水分；給稅吏及通脹蠶食掉後，實則購買力也不保也。故此畢菲特認為應該給債券貼上像香煙般的警告字 眼，要投資者當心。他引述金融諧星Shelby Cullom Davis的說法：「過去債券以零風險為標榜，現今債券只提供零回報的風險（Bonds promoted as offering risk - free returns are now priced to deliver return - free risk.）。」
自投Ponzi圈套
通脹絕非新鮮事物，自從有人類歷史以來，人們便以 黃金為對抗通脹的投資選擇。然而在畢菲特眼中，投資黃金迹近迷信：黃金不能充飢抵餓，並無重大實質功能可言，若非迷信誰會作這種沒有收益的投資。讓畢菲特 說來，投資黃金便猶如自投Ponzi式圈套 —— 除非有愈來愈多的人投資黃金，否則金價無望漲升。一如牛奶種金般的Ponzi圈套，要不是愈來愈多人落疊投資，買黃金必然賠本。 故此最是教畢菲特看不起黃金之處，是這種稀有金屬不事生產 —— 今年買入一安士黃金，一千年後你還是只得那一安士黃金。以買一安士黃金的資金買農地或一流公司的股票可不同了，這些投資會帶來源源不絕的實質收益。兩相對 比，投資黃金又豈非愚不可及？
不用我說大家也看得出畢菲特低貶黃金之說是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果如他所言，投資梵高、畢加索、張大千……等藝術品的人，不全都是白痴了嗎？可是誰都知道，這些年來曉得投資頂級藝術品的人都是大贏家。農地 固然會經年累月長出穀物，而一流公司的股票亦年復一年提供穩定回報，可是藝術品又何嘗不讓人看上一眼便心曠神怡？賞心悅目，那也是個實質回報吧？投資黃金 能令人心裡踏實平安，那跟投資農地種出穀物一樣，同樣是確切不過的回報收益，那又怎會是沒有價值的？
買股票風險高
《經 濟學人》轉述的幾個學術研究發現，投資債券亦非如畢菲特說的那麼危險，買股票反而面對大貶值之虞。就以東京股市而言，自一九八九年至今指數便已下挫了七成 五。在美國，自二千年至今，投資股票無疑是有回報，但每年的平均收益卻要比投資國庫債券少7.6%。故此投資股票並不見得像畢菲特所言必定勝過投資債券。 撇除這兩個新近的案例，不容否認的事實是長期以來，股票的投資回報確是較債券為高。《經濟學人》指出，有此差距，那主要是因為投資股票要冒較投資債券為高 的風險 —— 從1926年至今，在美國試過七趟股價在一年之內下跌超過兩成，債券可沒有經過這般風浪。正是高風險、高回報，投資債券的人是為了晚上睡得着。何以投資股 票要冒這樣的風險？主要的原因有兩個：
一、宏觀經濟有起落：一如畢菲特所言，沒有公司可以遺世獨立；經濟不振，經 營環境困難，公司業績又還可以好得到哪裡去？
二、風險集中：獨立投資者資金有限，沒有本錢作分散投資，錯買一兩隻股票便不難傾家蕩產。有這兩大風險，不提 供相對較高的回報那又何以吸引投資者？ 若然股票總有較高的回報，二千年後回報何以又給債券比下去了？《經濟學人》指出，一方面那是因為歐美的經濟增長放緩，跟中、印等新興經濟體比，更是相形見 絀。經濟增長較前遜色，受宏觀經濟牽制的股票，其回報自然潮退船降了。與此同時，由不同股票組成的基金盛行，買基金比買個別股票的風險為低。低風險，股票 基金的回報難免下滑。基於這些原因，自二千年後，債券的投資回報便搶過股票的頭了。 然而好景不常，接連幾趟的「量化寬鬆」後，資金充斥，債券的孳息幾近於零；再加上美元的持續貶值，投資以美元為單位的債券更要冒多一重的風險。在這樣的環 境下，鐘擺自然再次擺到股票的一方去了。近期股市的表現可人，到頭來那是相對回報率在發功：債券的回報既不如前，相對而言股票的吸引力便增加了。
沒有永遠正確的投資
風 水輪流轉，投資亦然。一般而言，投資股票要冒較高的風險，故此其回報亦較高。基金的出現降低了投資股票的風險，吸引更多的資金，基金爭相搶高股價，由是降 低股票的回報，也就是相對地提高投資債券的吸引力。可是當「量化寬鬆」般的外在因素壓抑投資債券的吸引力，便又輪到股票 —— 甚至是沒有「實質回報」的黃金 —— 變得有吸引力起來。 換言之，投資不可以一本黃曆看到老。環境不斷在變，不是金磚六國的經濟增長把歐美比下去了，便是這種、那種危機觸發政策的改變，要不是壓低便是提高利率， 從而引發連鎖反應，改變鐘擺的擺向，導致資金從一種投資工具轉移到另一種投資工具。資金運行不息，從來沒有停頓下來，那麼世界上又怎可能有個永遠正確的投 資選擇？
補白
窩心德政 不少北美停車場大得令人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在電梯口放置印有方位指示的咭片，供顧客備忘，堪稱窩心德政。 以粗心大意見稱的美國人尚且有這般心思，以服務業為主的香港豈能不學？
插圖：祝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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