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耳目
亞洲黑熊胸前長有新月形的金毛，故又稱「月熊」。 月熊在中國人眼中，全身是寶，熊掌是高級食材，而熊膽汁，據稱能醫治人類肝膽病，屬名貴中藥，內地現時市價每公斤高達十三萬元人民幣。 福建的中藥公司「歸真堂」就看中此利潤，不理各界反對，誓要擴大「活熊取膽」產業，更擬在內地創業板上市。 上週三，記者飛抵福建，到達歸真堂的黑熊養殖場，直擊這見錢開眼的內地企業，如何活活把幾百隻小黑熊腹中開洞，搾取熊膽汁的恐怖過程。
為求達到年產四千公斤熊膽粉、年養一千二百隻黑熊、繁殖二百隻黑熊的目標；加上已獲數家內地公司首肯投資，歸真堂誓要把這「活熊取膽」的產業推上市。 可是，這種被認為虐待動物的中藥產業，受到內地及國際保護動物組織極力反對。四面楚歌，歸真堂明白不能霸王硬上弓，故特地打傳媒戰，上星期官方邀請二百多名內地媒體採訪已密封廿多年的黑熊養殖場，聲稱活熊取膽過程中，隻隻黑熊其實「好舒服」。
黑熊養殖場
養殖場位於泉州市惠安縣，現時共圈養了六百多隻黑熊。 從惠安縣城出發，經過半小時車程，抵達位於黃塘鎮虎窟村的黑熊養殖基地。養殖場門外裝飾了一排假樹、假石山、假瀑布，並刻上「生物園」。 本刊記者在內地記者群中，被安排分組進入動物室，每人事先分發消毒白袍、帽子及口罩，佩戴衣物期間，室內突然傳出動物狂吼的叫聲，記者立時一擁而上，卻遭在場工作人員以「還未準備好」阻撓。待安靜後，記者被安排進入，眾人屏息靜氣，皆因先前不寒而慄的動物咆哮聲仍在耳中。 甫進入，動物室內燈光昏暗，傳來陣陣動物便溺的騷味。室內是一條長長走廊，左右兩邊排列着一排鐵籠，兩至三隻黑熊就困在籠中，每有人經過，黑熊就站起來狂抓，又在籠中不停轉圈，不時發出「吼…吼…」的嘶叫聲。
插腹開洞取膽汁
每個鐵籠，都連接着另兩個小鐵籠，工作人員稱之為「引流籠」。 四名工作人員，穿着制服、戴上消毒帽及口罩，一言不發機械式進入動物室，然後把工具車推來。 一見工作人員走近，黑熊儼如知道「大難臨頭」，突然退縮到籠的尾部，但工作人員用食物利誘，又推又趕下，黑熊被引領到兩籠中間，最終停在長一米六，高五十厘米的引流籠內，之後便「寸步難行」。 工具車上早就擺放「取膽汁」的工具，包括巨針、盛膽汁的器皿、鉗子及消毒棉。一名工作人員取出一根長約十厘米的鋼管，突然提高聲線介紹說︰「你們看，這是引流針，針頭是圓頭的，只有兩毫米闊，我在熊的腹部穿過去，不會傷到熊的。」 另一名工作人員為了分散黑熊注意，把飼料放到籠裡，黑熊一見食物，急不及待貪婪地吃起來。工作人員就趁機，說時遲那時快把針插向黑熊肚皮，黑熊突然感到異樣，全身靜止，這時黃色的熊膽汁，沿着鋼管徐徐流出，工人就把膽汁引到瓶內。 這時工作人員又大聲強調說︰「你們看，熊根本不痛嘛，我們這裡的熊，從沒死過一隻，最大的一隻現在廿二歲了。」 記者見黑熊一動不動，表示想留下再作觀察，但工作人員卻急忙當場趕記者離開。
全場限制進入
次日，網上流傳一份歸真堂 內部「通知」，指該公司為了配合做騷，指示員工在黑熊的飼料加添大量鎮靜劑，所以黑熊在抽膽汁時一動也不動。 而該次對外開放，一直關注黑熊的亞洲動物基金，包括獸醫等人員曾到場表示想入內觀察，全都被拒諸門外。 記者次日再到達養殖場，場地已大門深鎖，場外更每五步有一名員工把守，連天台位置也有工人在高空監視，不准任何人靠近。 由於熊膽汁被抽取後，會進一步加工成熊膽粉，記者於是嘗試進入熊膽粉的生產工場，卻被門外保安阻撓。據當地村民老王表示，加工廠旁邊正是舊黑熊養殖場的原 來位置。去年四月，歸真堂才把所有黑熊運往新建的養殖基地。舊熊場與四周村民房屋相隔只有兩米，圍牆內共有兩棟樓，其中一棟就是黑熊住的鐵籠。 老王回憶說︰「他們（歸真堂）在這裡養了十多年了，當時大概有三百多隻（黑熊），從早到晚都聽到黑熊咆哮嚎叫，聽見也毛骨悚然。」
背後主持 厲害人物
據 知，一頭黑熊，每天平均取膽汁一百四十毫升，七至九毫升的膽汁可生產一克熊膽粉。歸真堂使用的技術，聲稱能生產屬高質熊膽粉，每克售約一百三十元。按照一 頭熊一年產約六公斤熊膽粉計算，每年歸真堂收入約七十多萬元。歸真堂現有六百頭黑熊，一半可取膽汁，即年收約二億多元。 現時全中國有近百家歸真堂門市，位於惠安的門市部，就專供售賣熊膽粉，全部包裝精美，最貴的售價是二千八百八十元人民幣。記者向該公司查問從熊膽業每年能 獲得的利潤，他們指現階段是上市前靜默期，不願透露。 當地居民表示，購買熊膽粉的都是內地的達官貴人︰「我們這些普通百姓，一個月才一至兩千元收入，怎買得起？大多是買來送禮攀關係。」 歸真堂二千年於福建泉州市惠安縣成立，以研發、生產及銷售熊膽粉為主，創辦人是一名現年六十多歲的當地女人，名邱淑花。據知，邱在當地無人不識，其家族以 承包建築工程起家，後來聲稱因丈夫患上肝病，機緣巧合下開始經營養黑熊取膽汁的產業，後來越做越大。現時其丈夫、兒子及女婿都是公司高層。她亦成為該縣的 人大代表。 去年邱淑花曾試圖把公司上市，但被各方批評產業殘忍，最終失敗。今次捲土重來，除了聯絡內地傳媒公關做騷，更誇下海口表示︰「反對我們就等於反對國家。」 她指歸真堂生產熊膽粉，早就經有關國家部門，包括林業部及衞生部批准。 當地村民指邱淑花是很「厲害」的人物︰「他們新養殖場的地，本來是咱們村的，也沒得我們村民同意，村書記就把地給了歸真堂，只是給了我們每人六十元。」據 知，歸真堂○九年在虎窟村興建新養殖場，村民曾聯合反對工程，但遭政府派人阻止。 「政府說要抓人，我們農民怕得要死，最後沒辦法。」村民陳伯無奈說。
取熊膽汁技術演變過程
第一代 殺熊取膽直接獵殺熊，再取其膽。 第二代 「有管」技術80年代，朝鮮發明活取熊膽汁技術，並將技術從朝鮮引入中國。 在熊的膽囊，裝上不銹鋼或矽膠引流管，搾取熊膽汁。由於有異物感，黑熊經常抓該部分引至發炎，因此工作人員會為黑熊穿上鐵馬甲，被指虐待動物。 第三代 「無管」技術80年代末期，中國研究出活熊取膽技術。熊在三歲後全身麻醉，通過手術造瘻連接膽管。不取膽汁時，熊自身的脂肪會把瘻口完全堵住，使膽汁不外漏。 1996年，國家林業部出台《黑熊養殖利用技術管理暫行規定》，要求養殖企業必須使用「無管引流」技術採集熊膽汁。
熊身體痛苦 精神受虐
本 月十六日，中國中藥協會會長亦在記者發布會上力撐歸真堂︰「取熊膽汁過程就像開自來水一樣簡單，自然、無痛，完了之後，熊就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 這個「舒服論」被內地網友瘋狂責罵，指有人被收買，不分是非；而歸真堂亦被內地網民踢爆，指他們的公關公司聘請大量「水軍」（網絡打手），訛稱支持「活取 熊膽」是中國文化。而上週三，亞洲動物基金會播放真實紀錄片，披露中國多個省份「活熊取膽」的恐怖慘況，內容包括黑熊被活取膽汁後，導致皮肉潰爛，生病及 死亡的例子。 「根據以往案例，這種引流熊膽汁的過程，只是表面上看來不殘忍，其實在過程中，黑熊的腹部傷口，可能會受細菌入侵；而黑熊因為被抽取膽汁，失去體內應有的 消化液，長此以往，黑熊會患上膽囊炎、肝病、脊椎病等疾病，而長期注射抗生素及鎮靜劑等藥物，亦會令黑熊患上精神病。」 養殖場近門口位置，是小黑熊養殖區。原來小黑熊未夠兩歲，未夠年齡進行抽取膽汁的手術，都會被暫時圈養在高高的石牆下。 工作人員把紅蘿蔔、小青瓜拋到小黑熊面前，一群黑熊你推我撞搶着爭食。 旁邊一個內地記者悄悄說：「乖乖的好好吃，遲些你們就要好受了。」
黑熊養殖場內圈養了六百多隻黑熊，分別困在鐵籠內，抽取膽汁前，工作人員會用食物作利誘，半推半趕把黑熊送到「行刑」的引流籠。
工作人員把一支長十厘米的鋼管，插入黑熊的腹部開洞，然後搾取其膽汁。
位於福建惠安縣的旗艦店，專賣熊膽汁製成中藥，估計該公司年收入逾二億。
為求上市，歸真堂不惜開放密封廿多年的黑熊養殖場，邀請逾二百名內地傳媒到場採訪，工作人員更全副架生做現場騷。
歸真堂獲得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力撐，指他們活取熊膽的方式沒有令黑熊受苦。
黑熊養殖場內，工作人員拋水果給貪吃的黑熊吃，然後黑熊就被送到刑場抽膽汁。
門市以禮盒裝出售熊膽粉，最貴的售價二千八百八十元人民幣，店員指客人都是達官貴人。
歸真堂的創辦人邱淑花竟在電視上稱自己是黑熊的「熊媽媽」。
熊膽粉被包裝得美輪美奐，美麗背後，卻是虐待黑熊的恐怖產業。
穿起白袍、戴上口罩的工作人員，列隊進入動物室，進行取熊膽汁的恐怖手術。
散養區內圈養着還未能取膽汁手術的小黑熊，牠們天真地在場內玩耍，未知不久將來會承受「活取膽汁」的痛苦。
村民表示歸真堂的老闆邱淑花是厲害人物，全縣無人不識。
動物室燈光昏暗，長而深邃的走廊兩側，就是困着黑熊的鐵籠。
一直致力保護黑熊的國際組織亞洲動物基金披露中國活熊取膽的真實情況，指不少黑熊被強取膽汁後，身體發病之外，更患上精神病。（圖片：亞洲動物基金會提供）
熊膽汁＝中國文化
記者去福建採訪擬在大陸上市嘅熊膽產品生產商歸真堂。內地人自圓其說嘅能力真高超，係人都知從活熊身上抽膽汁慘無人道，歸真堂居然話好舒服 至真；參觀黑熊養殖場時，在場嘅近二百名內地記者不斷講好話︰「其實熊膽粉這行業生存了這麼久，是中國文化之一，怎可以取締？這些熊生活挺好，我以前去過 其他養熊場，比這邊糟十倍也有。好歹這間也是合法的，問題沒那麼大。」
只有福建記者面有難色說︰「我們本地的，（把歸真堂）寫得好也不是，外邊的人都不相信；寫得不好也不是，怕人會報復，實在很難辦……」這是記者全日聽到嘅唯一真話。（陳剛）
福島賑災兩大忌
福 島地震快一年，香港人當時一呼百應，捐咗一千箱物資俾日本，但原來唔係乜都送得。 香港業餘攝影師唐展民在福島影相，最近搞咗個攝影展，幫一班福島核電廠工人籌款；原來佢哋好多正職係農民、漁民，入廠做散工，冇勞工保險，有病要自費睇醫 生，好慘。 唐展民呢年收到唔少港人賑災物資，但日本海關怕細菌傳播，所以二手衫好難過關，嗰批二手衫只有轉送救世軍。另外，唐展民話有港人捐出梳洗用品，上面寫住 「東橫INN」（日本著名連鎖酒店），原來好多香港人去日本旅行，「順手」攞埋酒店啲牙膏、牙刷、洗頭水……而家捐返去日本當賑災，好尷尬，最後都抽起。 （馬梓皓） ####
歸真堂為了做show，邀請近二百名內地記者到福建黑熊養殖基地採訪，本刊記者不請自來，亦是來自香港的唯一一家。（洪潔攝）
為了賺錢，要向小黑熊落手抽膽汁，香港連普通市民都在銅鑼灣街頭扮鬆弛熊公仔，貼上「唔好抽我D汁」呼籲勿取熊膽汁，並在Facebook不停轉發；但內地媒體卻不大報導，兩大福建內地報更完全沒報導。（網上圖片）
唐展民的攝影展現在已為核電工人籌得超過六位數字的善款，攝影展三月會移師至中環廣場，讀者有興趣可以去睇睇。（王偉洪攝）
因為怕過唔到日本海關，所以大班義工最後要將收集到嘅二手衫褲執番出嚟，轉捐去救世軍。（唐展民提供圖片）
刊於1147期《壹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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